2008年七月十七日,亞洲球員挑戰大聯盟的濫觴--野茂英雄,在自己的部落格中宣佈退休,結束長達18年的職棒生涯。本文為2008年三月發表於「美國職棒」雜誌的文章,謹以此文和大家一同懷念這位在日本和美國刮起狂熱龍捲風的偉大投手。

 

1995年7月11日,一年一度的美國職棒明星賽在新完工的德州阿靈頓球場舉行。在這眾星群集的比賽裡,史上第一位亞洲球員入選明星賽的野茂英雄,更是焦點中的焦點。面對前一年美聯安打王Kenny Lofton,野茂高舉雙手,挺起胸膛,上半身往後轉,緊接著向「龍捲風」般的,投出歷史性的第一球……


英雄降臨

 

  1968年8月31日,野茂誕生於大阪市的醫院。出生時是個3900克的巨嬰。雖然野茂從小身材跟臂力都高人一等,但一直都沒有特別突出的成績。後來就讀府城工的野茂,並沒有打職棒的打算,只希望高中三年裡把棒球當成娛樂而已。


  高二那年甲子園地區預賽,初登板的野茂表現其差無比,被打了兩支安打擊送出兩次四死球,下場後被監督宮崎狠狠的罵了一頓。沒想到宮崎監督在罵完之後做出野茂隔天先發的大膽決定。而這個決定也改變了野茂。
 
  野茂在第二輪對生野高校的比賽中,完投九局,送出了十次三振,而且沒讓任何一位打者上壘,是場難得的「完全比賽」。有了這場完全比賽的加持,高三的野茂理所當然穿上代表王牌投手的1號球衣。肩負帶領隊友打進甲子圓的重任。不過大阪區競爭激烈,野茂帶領的府城工在第五戰以0比1敗下陣來,與甲子園無緣。然而原本高中畢業不想再打棒球的野茂,因為高二的那場完全比賽所帶來的信心,最後在宮崎監督的建議下,野茂並未立即加入職棒,而是選擇到業餘球隊「新日鐵堺」繼續磨練球技。


  在野茂加入新日鐵堺的第一年,在都市對抗賽大阪區決賽中僅投出一球,就被擊出關鍵性的全壘打,野茂也因此成了「一球敗」投手,好勝心強的野茂也因此在球團安慰會中痛哭失聲。不過這也激發野茂心中隱藏已久的鬥志,練起球來比以往更積極,希望能搶下隊中主戰投手的位置。

 

特殊握法、特殊姿勢
 
  速球是野茂投球的制勝武器,但投出的變化球完全不會變化,因此新日鐵堺的監督中川興起了教導野茂變化球的念頭。初期的野茂無法抓到變化球的手感,直到有一天,野茂看到隊中王牌投手清水投球姿勢時,仔細觀察清水的投球細節,也許是進距離觀察的緣故,加上自己不斷揣摩,野茂終於抓到投指叉球時指尖的微妙感覺。由於野茂手指短,因此他不向一般人在投球時就以食指和中指夾住球,必須加上姆指及食指的力量。而且在高舉雙手時仍是以直球方式握球,直到投球那一剎那來將球夾住。這個投法甚至在野茂剛到美國時被大聯盟投手教練要求改正,一直到看到野茂一球球的將球投入捕手手套時才作罷。
 
  野茂在高中時投球姿勢就和別人不太一樣,但是他的跨步動作總是無法確實,當時監督宮崎曾試著去改正,但未竟全功。不過就在野茂進入新日鐵堺的第二年,宮崎去探望野茂投球的時候,才赫然發現野茂的投球動作已經轉變成他當時希望野茂所改正的姿勢,此時野茂不僅球速增加,也能投出大角度的變化球。再加上後來野茂從隊友小松身上找到的快速投球技巧,解決姿勢過大的問題後,野茂的投球法大致成型,自此也正式宣告野茂時代來臨。

 

  姿勢改造後的野茂,愈來愈有王牌投手的氣勢,也因此被選入漢城奧運代表隊,和名將古田敦也、石井丈裕、潮崎哲也、野村謙二郎等人一齊為奧運金牌努力,野茂則是陣中主力後援投手,在對韓國及美國隊的比賽時在關鍵時刻上場穩住場面,不過最後在金牌戰中輸給了由「獨臂投手」艾伯特(Jim Abbott)所領軍的美國隊,屈居銀牌。此時野茂已具備了職棒水準,但由於資格不符,無法參與當年選秀。(日職規定高中畢業進入社會人球隊需待滿三年才能參與選秀,大學畢業要滿兩年,情況相同的還有古田敦也和潮崎哲也)

 

八隊指名的超級新人

 

  89年在漢城舉辦的亞洲成棒錦標賽,是野茂最後一次入選國家隊,並獲得最佳投手頭銜,不過在對上中華隊的比賽時上場後援連失六分為美中不足之處。而在10月份舉行的選秀會中,除了廣島、中日、巨人、西武四隊之外,其它八隊全都第一指名野茂英雄,則是史上第一次,最後由前一年太平洋聯盟冠軍近鐵隊監督仰木彬幸運中籤,取得交涉權。最後以簽約金一億兩千萬日元,年薪一千兩百萬日元(推定)加盟近鐵猛牛隊。成為職棒球員後,野茂購買了五十支鋁棒回贈母校成城工,並且為新日鐵堺的所有隊職員(含監督、管理)各訂製一套西裝,以感念先前球隊對他的栽培。

 

  野茂在春訓期間表現不佳,被多數球評們批的一文不值。不過也有球評給了野茂善心的建議,野茂也欣然接受,並針對一些細節加以修正,加上監督仰木彬採取放任主義管理,他堅信野茂懂的如何調整自己,並特別交待投手教練千萬不要任意去更投野茂的投球姿勢,因此,野茂常對別人說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部份功勞要歸功於仰木彬監督,早在鈴木一朗之前,仰木早已讓野茂揚威投手丘。

 

  開打後的野茂果然不負仰木對他的期望,在4月29號當天對歐力士的比賽單場送出17次三振,不僅為他爭得「K博士」的封號,近鐵球團更是展開「黃金新人投法命名活動」,最後經由球迷票選結果,「Tornado(龍捲風)」投法脫穎而出,也成了野茂的註冊商標。總計野茂第一年拿下了勝投王、防禦率王、奪三振王、勝率王,並在票選獎項中拿下了澤村賞、洋聯MVP、最佳九人等獎項。從90年到93年,野茂完成勝投王及三振王四連霸。

 

告別日本,追尋夢想

 

  時間回到1989年世界盃,面對實力不遜於大聯盟的世界強權古巴隊,野茂單場送出14個三振,震驚世界棒壇,賽後野茂對媒體表示:「古巴隊跟日本其它球隊最大的不同點在於,古巴打者全力揮擊每一顆來球。」這場比賽也讓野茂充份了解「baseball」跟「野球」的差異,也在野茂心中造成不小的衝擊。回國之後,野茂開始關注大聯盟,成了大聯盟的忠實球迷。然而在92年的日美職棒明星對抗賽中,野茂更是和當時紅襪隊的明星投手克萊門斯(Roger Clemens)同場較技,感染到來自大聯盟的感覺,那時的野茂逢人便說:「我一定要找機會去大聯盟試一試。」

 

  野茂對於日本職棒加諸球員身上的約束感到不滿,加上日本打者在場上和他對決時,除了當時西武隊的強打者清原和博外,沒有任何一位打者願意和他做正面對決,讓野茂對這些打者厭惡透頂,因為這樣無法讓野茂的鬥志完全燃燒。然而1994年近鐵球團以「無法打倒西武」為由辭退對野茂照顧有加的仰木彬,改聘300勝名投鈴木啟示擔任監督,而鈴木正是當年對野茂批評最嚴厲的球評之一,而野茂最信任的體能教練立花龍司,也隨著仰木的離開而未獲得續任。由於前四年野茂投球局數偏多,原本立花有針對此點打算對野茂做出個別的醫療指導,但一切都在立花離開而作罷,這讓野茂感到非常不安。在種種原因交錯之下,野茂94年只繳出8勝7敗差強人意的戰績,更是讓他想離開當時的近鐵隊。此時美國發生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罷工事件,更是讓野茂深感無力。不過最後在經紀人丹.野村的建議之下,野茂簽訂了近鐵球團所給的「任意引退同意書」。

 

  所謂「任意引退」,是指球團同意球員退休,但未經原球團同意時,選手無法轉至其它球隊。然而野茂的認知是,任意引退後,代表球團不再需要他,而經紀人野村也向聯盟提出疑問──任意引退後如果想到大聯盟打球是否可行?一開始球團方面仍然不肯退讓,但最後在球迷的壓力之下,近鐵不得不宣怖「同意野茂離開近鐵」。不過當時的媒體仍然不看好野茂挑戰大聯盟,儘管如此,野茂仍決定放手一搏,買了往美國的單程機票,離開日本,前往美國尋夢。

 

  剛到美國的野茂,並沒有太多的知名度,經紀人野村只好極力推銷野茂的好,而接洽的球隊中以道奇隊總經理最為積極,且跟據球團所得的資料情報,都給予野茂直球和指叉球相當高的評價,加上紅襪隊的王牌投手克萊門斯更是對野茂讚不絕口。最後由道奇隊成功以200萬美元的代價與野茂英雄簽下小聯盟約(當時大聯盟仍在罷工中),並以相當高的規格為野茂辦理入團記者會,歡迎野茂的到來。

 

「龍捲風」來襲

 

  大聯盟的罷工在1995年3月31日宣告落幕,而在4月17日與洋基的熱身賽中,面對洋基豪華打線,野茂交出了五局3次三振、三次四壞、一安打的優秀成績,也讓野茂得到了大聯盟的保障門票。4月25日大聯盟球季正式開打,野茂也在5月2號首次在大聯盟舞台上場主投,成為史上第二位登上大聯盟的日籍球員(第一位是舊金山巨人隊的村上雅則),對手是擁有強棒邦茲(Barry Bonds)的舊金山巨人隊,道奇隊的總裁歐馬利(Peter O'Malley)更是從洛杉機搭機到舊金山觀戰。由此可見道奇對野茂的重視,野茂也繳出了5局7三振、4四壞、1安打無失分的優異成績,打響了他在大聯盟的第一戰,總計野茂在五月份的表現不差,但是帳面上卻是一勝難求,不過三振數及四壞都高居聯盟第一位。六月份野茂在聽從教練團的指示加快投球節奏後,勝投在6月2日對紐約大都會的比賽開胡,不儘如此,六月份野茂的成績更是6勝0敗,並入選了該年的明星賽,而在最有希望代表國聯明星隊先發的熱門人選勇士隊麥達克斯(Greg Maddux)因傷無法在明星賽上場後,野茂英雄被當時國聯明星隊教練指派擔任該年明星賽國家聯盟的先發投手。

 

  大聯盟第一年就能擠身明星對抗賽先發的野茂,當然是球迷們注目的焦點,休息區擠滿了想拍攝野茂照片的攝影師們。在全場觀眾的喝采聲下,野茂在主投的兩局內送出了三次三振,被擊出一支安打,而在野茂回到休息室時,大多數球員更是以日本傳統的鞠躬禮,迎接野茂的歸來。賽後記者會中,野茂的更是搶走當天明星賽MVP的鋒頭。道奇隊教練拉索達(Tommy Lasorda)更直接指出野茂是大聯盟的救星,讓大聯盟從罷工事件過後再度重新將球迷喚回球場。

 

  95年球季結束前,道奇隊仍然落後西區冠軍落磯隊不少場的勝差,野茂本人也在八月中手肘出了點問題,雖然近代棒球當中,選手只要有傷就會好好休息是常態,但野茂這時決定抱傷上陣,此舉也讓總教練拉索達感動不已。而這份精神也感染到其它隊友身上,許多有傷在身的選手們紛紛自動請纓上場,為了就是西區的冠軍寶座。在全隊上下團結一心努力之下,道奇的封王戰──也是球季最後一場比賽的重責大任,落在野茂英雄身上。而在這場比賽當中,野茂以相當優異的表現,送出了11次奪三振,加上兩位傷兵──因跑壘拉傷的孟德西(Raul Mondesi)及被觸身球擊傷手腕的捕手皮耶薩(Mike Piazza)的全壘打攻勢之下,道奇以7:2擊敗教士隊,登上國家聯盟西區冠軍的寶座。而接到比賽結束前最後一顆球的二壘手更是將這顆勝利的白球送到了野茂手中,因為他們深信,這座冠軍是野茂帶給全隊最佳的禮物,而理所當然的野茂也成為第一位登上季後賽舞台的亞洲選手。這年結束,野茂理所當然的拿下國聯最佳新人及國聯三振王頭銜。

 

  96年的野茂英雄表現依舊亮眼,不僅拿下單一球季16勝的佳績,更是在素有「投手墳場」之稱的庫爾斯球場(Coors Field)面對落磯隊投出相當難得一見的「無安打比賽」,同時也是庫爾斯球場的第一次。97年也有14勝的表現,98年更是擊出日本人在大聯盟的首發全壘打。然而這年球隊老闆也從先前的歐馬利家族改由福斯集團出手,新老闆在5月15日時將陣中感情跟野茂相當好的老搭檔皮耶薩交易至馬林魚隊,此舉引起野茂不快,甚至放話要球團要將他交易出去,果然幾天後就被交易至紐約大都會隊,有趣的是皮耶薩在交易完一週後再度被交易至大都會隊,這對老搭檔在大都會再度聚首。自此展開野茂浪人般的棒球生涯。

 

永不放棄

 

  99年到01年,野茂分別待過密爾瓦基釀酒人隊、底特律老虎隊、波士頓紅襪隊,其中99年完成大聯盟生涯1000次三振紀錄,為史上第三快,2000年在底特律老虎隊時擔任開幕戰先發投手並獲得勝投,為日籍球員第一人,01年在紅襪隊的初登場面對巴爾的摩金鶯隊時,更投出生涯第二場無安打比賽,同時也是史上第四位在兩聯盟均投出無安打比賽的投手,同年更拿下美國聯盟三振王的頭銜,01年年底野茂再度與道奇隊簽下2年1300萬美金的合約,重回道奇隊。野茂也沒讓道奇隊失望,連續兩年都繳出16勝的成績單,不過2004年起野茂開始走下坡,加上容易受傷的體質,04年結束後野茂再度結束與道奇的賓主關係,在05年與坦帕灣魔鬼魚簽下小聯盟合約。並在6月15和釀酒人的比賽中,達成日美通算200勝的記錄,不過同年7月16日再度被魔鬼魚DFA,成為自由球員。

 

野茂先後跟洋基和白襪簽下小聯盟合約,並在2006年6月接受右手肘手術,甚至在2007年亦曾考慮參加多明尼加冬季聯盟,以尋求回到大聯盟的機會。不過最後決定專心進行復健。

 

  野茂對棒球的熱忱從未改變,球場外的他,在原先母球隊「新日鐵堺」解散後,於大阪府堺市成立了「Nomo Baseball Club」,自己擔任球團老闆,並加入日本野球聯盟,而且和其它日本球員(伊良部秀輝、鈴木誠、佐野重樹)等人共同擁一支美國大學球隊先鋒者隊(Elmira Pioneers),進行對基層棒運紮根的工作。而這位亞洲球員大聯盟的先驅,更在2008年初與皇家隊簽下一只小聯盟合約,和我國旅美好手曹錦輝一同朝重返大聯盟而努力。2008年4月10日,野茂重新在大聯盟登板,面對紐約洋基隊,主投三局,被擊出4支安打,包含兩發全壘打,失2分,然而4月20號,野茂再度被皇家隊DFA,10天之後,野茂被皇家隊釋出,成為自由球員。

 
  在野茂離開日本到美國之前,不少人表示「野茂到美國不可能混得下去」的批評,然而野茂對這些批評倒是不以為意,因為他覺得,如果不去試一試,怎能證明真的不管用呢?不管是從業餘加入職棒,或是挑戰美國大聯盟,甚至最近這幾年,在大家認為野茂不行的時候,他仍努力找尋那機會,就是抱著一顆「一試」的心。而且在球場中,不論輸贏,野茂把自己當成是隊中的「王牌投手」,不管是什麼時期,他總抱著這樣子的心態在投球,只有這樣才能獲得隊友們的信賴。
 
雖然野茂已正式宣佈引退,但對所有棒球迷、甚至是棒球員而言,野茂永遠是大家心目中永遠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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